第一乐章
热 流
火箭各系统传回的数据,他都要仔细判读,一如音乐指挥感受每一个跳动的音符。
陈闽慷 35岁
陈闽慷,35岁,长征三号甲系列运载火箭主任设计师。40多天过去了,谈起“嫦娥一号”发射,陈闽慷依然激动。
那天,他从远控大厅回到驻地,连忙打开电视,里面正在回放火箭腾空而起的图像。平时难得在放松状态下看自己参与设计的火箭发射,这次,他一下子被长三甲瞬间的冲击力感染,一股热流涌灌全身。
“小时候不明白,为什么同为航天人的父亲一听到火箭发射就异常激动。一次,父亲一边收听火箭发射广播,一边拿着机械手表上劲儿。成功的消息传来,他兴奋得竟拧断了发条。我不小心撞进这一行,已经12年了,渐渐体会到父亲的喜悦。那不单是个人付出的回报,更是一个国家兴旺发达的印证!”
张亦朴(右) 29岁
只有29岁的小伙子张亦朴,在这次“嫦娥”任务中跟师傅王静华一同上阵。
王静华是老航天了,1985年从北京理工大学毕业后就一直没有离开过中国航天科技集团公司一院。
“有一次被师傅批评的经历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谈起师傅对自己的影响,张亦朴如此说。
那是一次卫星发射前的模拟试验,张亦朴因疏忽漏掉了一个技术环节,导致模拟试验结果偏离预定目标,师傅知道后一改往日的和善,严厉批评了他,“火箭绝对不能在我们手里出问题!”师傅的批评深深刺激了张亦朴,他暗下决心:绝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在王静华的指导下,张亦朴一次又一次超越着自我。从2005年第一次跟着师傅参加长三甲火箭发射,到2007年担任嫦娥一号卫星技术阵地控制指挥,这一跨越他仅用了3年。
第二乐章
传 承
航天事业是“万人一杆枪”。只有每个航天人都尽心尽力做一颗“螺丝钉”,整个航天事业才会蒸蒸日上。
幺志刚 31岁
幺志刚,31岁,长三甲火箭某分系统副主任设计师,主要从事运载火箭伺服机构的研制。刚刚获得“中国青年五四奖章”。
“伺服机构主要负责精准的操控和对每一次成功指令的执行,打个比方,就好比是火箭的方向盘。火箭发射要成功,要求它反应快、精度高、绝对可靠。”
某型号火箭发射前夕,一个型号产品在进行综合测试时出现异常,并且与待发射的长三甲火箭产品有关,此时距最终发射仅有7天。一场与时间的赛跑开始了!他们夜以继日地工作,晚上到深夜1点后才回家,早上不到7点又继续奋战。“那时候根本睡不着,一闭眼,各种数据、方案一股脑儿涌上来”。功夫不负苦心人,他们终于抢在火箭发射前两天解决了这个问题。火箭安然飞天把准了“方向盘”。
嫦娥一号卫星创造了中国航天的多个奇迹,这和34岁的卫星副总指挥龙江率领的团队密不可分。
龙 江 34岁
龙江,1米85的个头,虎背熊腰,深陷的眼窝,一笑起来两边的脸颊就鼓得结实,十分憨厚。
在同事眼里,龙江心细、稳重,平时话不多,工作时每个指令却是“落地有声”。“我的工作就是负责整个卫星系统的综合协调保障,其实就是起到磨合团队的润滑剂的作用。我对团队的感触最深。”龙江说话语气温和,速度并不快,却坚定有力。
10多年的航天职业生涯,龙江有个认准了的结论:一个优秀的团队能够做好任何一件事情。中国航天人的特点就是诚恳、务实、团结。
“我们现在在接受鲜花和掌声,看起来知名度高一点。其实这是全体航天人铺就的一条坦途。很多人没有站在最前面,但他们所做的基础工作才是我们成功的根本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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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乐章
执 着
“结婚8年,我们全家还从没一起出去旅游过。我一直盼着能跟家人去旅游一次。”
——孙 靖
吴 勇 36岁
吴勇,1971年生,中国航天科技集团公司一院总装车间第一生产组副组长。
1998年10月,吴勇正兴高采烈地筹备婚礼,忽然接到通知:参加“铱星”的总装和发射任务。吴勇二话没说,立即投入工作,可心里还是美滋滋的,想着用不了多久就会完成任务,就可以回来娶媳妇了。
谁知好事多磨。“铱星”上天后,他正收拾行囊准备回家完婚,新的任务接踵而至。他想反正是推迟了,也不在乎这点,还打电话安慰家里人,说再耽搁几天就回来办喜事。没想到那年的任务又多又重,他不得不连轴转起来。任务一个接一个,到了年底,新娘子望眼欲穿,新郎官还是没回来。
吴勇的婚礼一直拖到第二年6月才举行。谈起这段经历,他憨厚地笑笑说:“因为工作把婚期推迟,我们这里的年轻人不少都这样。其实也没什么,酒也是陈的香啊,就当多了一段培养感情的时间吧。”
孙 靖(右) 33岁
孙靖(女),33岁;杨晓明(男),39岁。虽然同在中国航天科技集团公司一院,但这对夫妻却经常一年有半年见不到面。
孙靖是这次“嫦娥”总装任务的负责人,火箭运往西昌,她一路护送;直至火箭发射,她离家又是40多天。
“执行总装任务,哪有发射,就得去哪,像这样一走一两个月是常事。晓明因为主管出厂测试,相对在北京时间多些,孩子、老人就靠他一人了。我们两口子是典型的‘女主外,男主内’。”爽朗的孙靖说话干脆利落。
身为丈夫的杨晓明,一边工作,一边还要照顾3岁的儿子,有时也会觉得苦。一年冬天,孙靖出差了,1岁多的孩子突然高烧,杨晓明只好每天一大早起来带儿子去医院输液,再赶回来上班,夜里还要照顾儿子,十几天下来差点倒下了。“当时也真希望爱人能在身边帮一把。”
但他从没向妻子说过一句抱怨的话,“我怕她分心。我们是同行,我知道她工作中担的责任压力更大!”
第四乐章
使 命
连续的通宵达旦、一两百天没有休息日、常人无法想象的单调和寂寞……克服这一切,仅仅是因为——热爱!
饶 炜 36岁
2004年,33岁的饶炜被任命为嫦娥一号卫星总体主任设计师,工作不但涉及卫星所有分系统,还包括协调运载火箭、发射场、测控和地面应用等绕月探测工程其它四大系统的工作。
“加班太普遍了,最忙的时候连续几天不回家,就住在单位,困了睡一会儿,醒了接着干。”饶炜对这样的日子早已习以为常。
最苦的事莫过于挑战“月食”。在常人眼里,月食是用来欣赏的,但对于需要太阳能供电的嫦娥一号卫星来说,月食带来的却是一场生死考验。如何让卫星顺利度过月食,是必须攻克的一道关。
“那时苦的不是身体,而是找不到解决办法时心里无边的焦虑。”饶炜说,那时就像在黑夜沼泽里行进的人,生怕忽略了任何一丝希望。那时发现一丝曙光,就能让人欣喜若狂。最终,卫星顺利通过热实验考核。
“我们仅用3年就完成了别人几十年才能完成的事。正像外国人说的,中国人探月是‘说到做到’!”饶炜一脸得意。
娇小秀气的王劲榕,很难让人将她和她肩上的那副重担联系起来。2004年2月,刚刚30岁的她被任命为嫦娥一号卫星的综合测试主任设计师。
王劲榕 34岁
“‘嫦娥卫星’发射成功以后,你的生活有什么变化吗?”记者问。
王劲榕认真地想了想,说:“基本没有。”
说完这话,她自己也笑了,“要说变化,就是我终于休了一次假。别人也许会觉得,‘嫦娥一号’成功发射这么重大的事,一定会给我们带来很多变化。但我们每天的生活就是和各种各样的‘星’打交道。过去如此,将来还是如此。”
工作中没有性别之分,“连轴转”是王劲榕和她的团队工作的常态。她笑称,自己工作有“两个保证”:保证按时上班,保证加班。
常年浸染其中,日子在忙碌中度过,王劲榕甚至“忽略”了自己这份工作的意义。“工作的时候真的想不到太多。那天,90多岁的姥姥给我打电话,说在电视上看到‘嫦娥’了,我才突然有了些成就感……”(本报记者蒋建科、廖文根、余建斌、马跃峰、詹勇、陈仁泽、张音、李佳祺联合采写;本报记者张悦、史家民摄影)
对话航天先辈
“他们的前途不可限量”
“真想把所有年轻人报一遍”
记者:您能概括一下这批年轻人的特点吗?
叶培建(嫦娥一号卫星总设计师):我希望把所有这些“70后”的年轻人的名字都报一遍……我试着概括了一首诗:
勇挑重担掌全局(孙泽洲:“第二号”人物)
拼命三郎抓总体(饶炜:话不多,干活很拼命)
继承发扬创快速(龙江:三年拿下整个工程项目)
刻苦攻关建天梯(王劲榕:综合测试护送“嫦娥”平安到月球)
青年总体扛大旗(黄昊、张伍、孟林智、黄小峰、金洋:卫星总体的骨干)
青年英杰建奇功(宗红、袁利、戴居峰:确保飞得好飞得准)
踏实苦干好集体(郭坚、张猛、叶志玲:创新卫星“大管家”——数导系统)
“这支团队的最大特点就是‘新’”
记者:在这样一个高精尖的领域,年轻人有什么优势呢?
叶培建:“嫦娥一号”的最大特点就是创新,没有前人的经验和资料可以借鉴。以青年人为主的这支团队表现出鲜明的特色。有着强烈的探索和创新的精神,敢为人先,敢于攻关,这对航天事业来讲非常可贵!
“‘嫦娥’只是一个开始”
记者:那为什么刚好是这批年轻人能脱颖而出,您认为究竟是必然还是偶然?
叶培建:是必然。首先是70年代出生的大学生人才正好填补了因为“文革”造成的人才空当,二是我们的航天事业近年发展速度加快,年轻人的机会更多。他们每天都很忙,不断有新任务出现。
记者:就是说“嫦娥”只是一个开始?
叶培建:对。参加“嫦娥工程”会让这批“70后”年轻人受益一辈子。他们有着崇高的使命感。他们热爱这个事业。幸福感和自豪感很强烈,愿意为此去奋力拼搏。这些年轻人以后要挑更重的担子,前途不可限量。
记者:对“70后”这支队伍和未来中国航天事业,您有什么样的期望?
孙家栋(绕月探测工程总设计师、中国航天科技集团公司高级技术顾问):现在这支队伍,技术水平、思想素质、组织能力非常强,对完成当前的航天任务举足轻重。
在中国航天事业未来几十年的发展中,我相信,依靠这支队伍、这批人才,我们的航天事业一定可以冲到和世界航天大国并驾齐驱的位置。(记者 余建斌 廖文根 蒋建科)